美国红杉国家公园森林里的巨人
巨杉生长在高海拔地区,经历寒冷、大雪和雷击而依然挺立,虽然高度不如海岸红杉,却非常庞大稳固。这棵树名叫「总统」,是地球上已知体积第二大的树。 Photograph by Michael Nichols
活树冠(图中央为「谢尔曼将军」的顶不)曾是遥不可及的谜团。科学家史提夫‧斯雷特最新的树木研究揭露了新发现,包括这一点:这些老树仍在快速成长。 by Michael Nichols
斯雷特说,巨杉是能抗雪的树,很适应内华达山漫长的冬季。不过它也是能防火的树。肥厚的树皮能保护树木免于遭到闪电引起的火灾燃烧,而火灾能让毬果打开、清除下层植被,让树苗可以获得日照、茂盛生长。 by Michael Nichols
这棵位于康维士盆地的巨木在1900年代初遭人砍伐之前,曾是许多人拍照的背景。砍伐困难让其他树林中的巨杉免于这样的命运。 by Michael Nichols
巨杉坚定地屹立在它们偏远的栖地上,承受冬雪的重量和许多其他压力。它们看尽了时代、潮流与人类的来去;我们不过是最新的一批过客罢了。 by Michael Nichols
据美国国家地理:位于内华达山南部、海拔约2100公尺的红杉国家公园中,一个登山步道会合处上方的缓坡上,矗立着一棵非常巨大的树。树干是赭红色,因为一层层带着皱折的树皮包裹而显得粗壮,底部直径达8 公尺,面积大概相当于你家的餐厅。想要一瞥它的最高处,或仰头看看树冠的形状,大概会让人脖子发酸。也就是说,这棵树极其巨大,让你无法一眼看尽。它有个名字,叫作「总统」,是对它赞叹不已的人类在大约90 年前为它取的。它是一棵巨杉,学名 Sequoiadendron giganteum ;巨杉是数个仅存的红木树种之一,而这棵树是其中的一员。
它还不是世上最大的一棵树,而是第二大的。美国加州洪堡州立大学的科学家史提夫‧ 斯雷特与同事近期的研究证实,「总统」在所有测量过的巨木中排名第二――而斯雷特团队测量过的巨木还不少。它不像最高的海岸红杉或澳洲大王桉那么高,但是高度并非一切; 「总统」比任何海岸红杉或桉树都还要巨大得多。它被闪电击中而枯死的尖端,高度有75公尺。四根巨大的主枝每一根都和一棵大树一样大,从树干大约一半高的位置开始向外延伸, 形成浓密起伏的树冠,宛如一朵在空中扁平扩散的蕈状云。虽然它的树干不像最大的巨木「谢尔曼将军」那么大,树冠却比「谢尔曼将军」更浓密。 「总统」有近20亿片树叶。
树木长高与拓展树冠,是和其他树木竞争的一种方式;它们竞相向上成长、向外延伸,来获得阳光和水。而且树木即使性成熟后,也不会停止长大――它们会透过持续增生木质部来强化自身结构。由于树木一定要不断地从天空与土壤寻求资源,因此只要时间足够,便能长得很大,而且会继续生长。巨杉之所以巨大, 就是因为它们非常、非常老。
它们如此年老,是因为撑过了所有能导致死亡的威胁。它们太坚固了,风也吹不倒。它们的心材和树皮中充满了单宁酸和其他化学物质,能免于遭到真菌感染而腐败。啃噬木头的甲虫难以伤害它们。它们肥厚的树皮可以防火。事实上,地表火对巨杉族群有益,能够将竞争树种烧掉,让毬果打开,使得巨杉幼苗能在日光和供给养分的灰烬中生根发芽。雷击会伤害高大的成树,但是通常不会致死。因此数千年来它们愈来愈老,也愈长愈大。
另一个会结束巨木生命的因素,当然就是伐木。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许多巨杉遭斤斧而倒下。但是那些年老巨木的木质非常脆,树干倒地时往往砸得粉碎,剩下的木材价值不高, 只能制成屋顶板、篱笆柱、葡萄藤桩,以及其他碎木拼制的产品。由于处理6公尺粗的原木,无论是破碎或完整的都很困难,所以那些树木几乎没有砍伐的价值。红杉国家公园于1890年成立,而驾车旅游的风气很快就证明巨杉还是活着比较有价值。
史提夫‧斯雷特在树林间的一次对话中向我说明,这些树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就是它们能抵抗数个月的严寒状态。由于偏好的栖地极度冷冽,它们即使处于冰冻状态下也必须保持坚忍不拔。气温在摄氏零下几度徘徊时,雪会堆积在树的周围,也重重压在树枝上。那些树泰然自若地忍受重量与寒冷,就和应付其他许多事一样。 「它们是一种能抗雪的树,」他说。 「这就是它们的特性。」
斯雷特团队引人注目的发现之一是:老年期的巨木不只是高度和总体积会持续增加,就连生长速度也会加快。像「总统」这种上了年纪的庞然巨物,每年生长的新木其实比年轻树木还要多。它的新木会长在树干周围,让树干更宽;也会长在主枝和分枝上,让树枝更粗。
这个发现违背了森林生态学长久以来的一项前提,也就是树木在年老时,木质部的生长会减缓。这个前提为无数选择短轮伐期林业的管理决策提供了正当理由;它或许适用于某些地区的某些树种,却不适用于巨杉(或其他高大树种,包括海岸红杉)。斯雷特和他的团队以早期森林生态学家从未用过的方法,反驳了这个理论:他们爬上那些巨木,上上下下、巨细靡遗地测量了树的每个部位。
在美国国家公园局的鼓励与许可下,他们在「总统」上完成了这种高空测量。这是一项大规模研究计画「红木与气候变迁行动」的一环:长期监测巨杉与海岸红杉。斯雷特团队在「总统」的树冠上放置一条绳索、固定住攀绳(并以特殊装置保护树木的形成层)、穿戴安全吊带与头盔,然后攀爬上树。他们测量树干在不同高度的粗细;测量主枝、分枝及瘤节;计算毬果数;利用无菌钻孔器做木芯采样。然后他们将测量数字输入已经存有其他巨杉数据的数学模型中。他们就是这样算出「总统」含有至少1530立方公尺的木材与树皮,也是这样检测出这棵树龄约3200年的老家伙还在快速生长。它仍然吸收大量的二氧化碳,并且在中间有六个月因寒冷与降雪而中断的生长季期间,将碳与纤维素、半纤维素及木质素结合在一起。就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树来说,实在是很不赖。
这就是这些树了不起的地方,斯雷特告诉我。 「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它们地面上的部分不会成长,因为它们身处在雪地中。」即使它们的生长季较短,还是长得比最高的同侪——海岸红杉还要庞大。
因此,麦可(尼克)‧尼可斯为「总统」拍摄的照片以雪地为背景,可说是很恰当。尼克和攀登与索具专家吉姆‧坎贝尔‧史毕克勒想出了一个计画。他们和一队助理与攀登者在2月中抵达,当时铲过雪后的路边,雪堆有3.5公尺高。他们在「总统」和附近的一棵大树装上绳索,不仅用来攀爬,也用来把摄影机送上高处。他们等过了万里无云、雪地泥泞,还有雾气弥漫的日子,直到天气转变,又下起雪来,才等到最佳时机。他们捕捉到了完美的画面。 (事实上有许多单独的照片,组合成现在海报上的画面。)我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收拾,准备离开了。
尼克花了两个多星期的时间指挥这次行动,包括图片构成,以及从地面策动拍摄过程。但是在最后一条绳索拆下前,他决定自己爬上树。他解释说不是为了拍照。 「只是要说声再见。」他穿上安全吊带、戴上头盔、扣上绳索、脚踩进绳圈,握住上升器,就这么攀了上去。
尼克下来后,我也攀上去――在史毕克勒的协助下缓慢地、笨拙地爬上去。半个小时后,我置身于「总统」的树冠中,离地面60公尺。我近距离地看见大瘤节。看到较小的树枝上光滑、略带紫色的树皮。我的四面八方都是充满生气的树。我晕眩地向上看,发现了枯木上的小裂缝和宛如生命之河般连贯了树干和主枝的一条条管束形成层。我心想:多么神奇的地方。接着我又想:多么神奇的生物。
隔天下午,尼克跟其他人都走了,我穿着雪鞋独自走回「总统」那里。先前所见的一切,一时无法理清,所以我想再看一次。有好一会儿,我就目瞪口呆地望着树。它实在很壮观。沉静。微风中,它没有一丝动摇;它太稳固了,摇摆不起来。我好奇地想像它的历史。思忖它的恒久与耐力。这天还算温暖,我站在那儿时,一小团融雪从一根「总统」高处的树枝上落了下来。雪落下时,飘散成细小的雪片与冰晶,闪耀着阳光,落到我面前。
「祝你健康,」我说。
撰文:大卫‧逵曼(David Quammen)摄影:麦可‧尼可斯(Michael Nichols)
本文地址: https://www.5d66.com/article/021aef4b87168552d91f.html